林甸往事II牟庆林我见到了毛主席

“文革”开始时我14岁,初中一年刚念完就停课闹革命了。

记得我们一年四班与一中师生到东北街林甸二中体育场,参加全县什么誓师大会,我和王洪志初次上主席台表演对口快板。后来乡下的同学大部分回家,有的街里同学也不来了。

按照学校安排,我们到三合胜利搞“破四旧、立四新”,挨家挨户搜查封建的东西,如佛龛、龙头幔杆、单筒望远镜等,一律上缴大队部,说是荡涤一切污泥浊水。

还与王立芳、李福云(一年三班的)坐小船逛水面儿、荡苇塘、赏荷花。又到客运站跟车跑泰康和各乡,宣传“五·一六”通知和“十六条”,在乘客面前高声朗读,起早贪黑,忙得不亦乐乎。

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红卫兵时,是选派代表,根红苗正表现好的才能去。

我父亲是个小单位的头头,属于走资派,况且我姥姥家是富农,就更没资格去见毛主席。像姚春英、王立芳、赵小平、王淑艳等好多同学也不能去。

我们从哈尔滨串联之后,也想上北京去见毛主席。后来上边有了松动,说我们也可以去,于是就串联学生进京。

11月份,天气已经很冷,都穿棉衣棉裤了。班主任刘洪元和翟玉兰老师带领我们十多个同学,从林甸坐客车到泰康,然后乘火车南下踏上北京之路。

同去的有毕要武、戴常佩、刘昌、隋洪仁、王玉华、宫桂霞、杨会兰、周凤玉等。我的着装是:上身黄衣服,下身蓝裤子,头戴仿军帽,帽子中央有毛主席像章,臂上红袖标,腰扎皮腰带,斜挎黄书包,煞是威武好看,就是个头儿矮了点儿。

在泰康站台上,开始时还排队,井然有序,火车进站上车时就乱了套,你拥我挤,大呼小叫,争着往车门里上,把我落在后边,上车后就夹在两节车厢中间的人堆里。

火车开动了。手拿小铁锤、戴着名签的列车长挤过来,把我领到卧铺车厢,安排在一个上铺里边,颠倒着躺下。

外边是齐市的学生,他们轮流替换着休息,有时换个女的。在卧铺里边躺着,看到窗外忽而明了,忽而暗了,知道火车是进站了,又出站了。

一会儿打瞌睡,一会儿睁着眼睛胡思乱想。饿了有面包,渴了有水喝,上厕所时喊声“劳驾、借光”,在人缝中往前移动。我发现不但座位上挤满人,连座位底下、过道上、厕所里到处都是。

老师和同学们在哪里也不知道,如果到北京站再找不着他们就坏了。一个人能上北京吗?上北京一个人能行吗?兜里有两张学校开的介绍信,往回走可能没问题。

我左思右想,犹豫不决。当时年纪小,思想单纯,觉得不如往回返,不去北京了。更没想到他们都在火车上,只要坚持到北京站,下车就能会合在一起。

这时,喇叭里通知前方到站是沈阳,我就鬼使神差地下了卧铺,告别素不相识的同床好友,运动到车厢门口,还没等火车停稳就跳了下来。

下车的可能就我自己,上车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了。站台上熙熙攘攘,小贩们大声叫卖。我呼吸着新鲜空气,感到格外畅快。正在站台上溜达,忽然,刘老师在前面车窗口向我招手,大声问:“你咋下车了”?我说:“我要回家”。他说:“净扯淡,别回去,快上车”。

我给大家买点儿吃的后,在老师的帮助下,从窗口爬了进去。一个大个儿光头的红卫兵也要往窗口里爬,刘老师他们不让,说我们是一块儿的,拌了几句嘴后,赶紧把窗子落下来。二番脚进到车里,感觉特别闷热,立刻就冒汗了,而且车厢里啥味都有,实在是喘不过气来,简直不可言状。

但是看到老师和同学们就在眼前,心里感到总算踏实了,我又能上北京了。从火车车厢门口跳下去,又从窗口爬进来,与老师和同学们会合,你说奇也不奇!

在沈阳站火车晚点很长时间,然后火车接着往前走。经过山海关时,已是深夜,什么也瞅不着。到天津站火车又不走了,听说火车道上躺满了红卫兵,喊着要上北京见毛主席。过了许久,看实在是上不了人,才同意放行。火车又开了,北京终于到了。

在永定门车站下车,大家集合后,到红卫兵接待站登记办手续,介绍到天安门东长安街路南煤炭工业部住宿。

我们在路灯下沿着马路往北走,挺远。过了前门、人民英雄纪念碑,天安门就在前面。由于广场太大,人民大会堂和历史博物馆离得又远,加之是晚上,天安门显得也不大。接着往右拐,住的地方就到了。女的住一楼,男的住五楼,屋里地上铺满蒲草褥子,每人一套被褥。

住宿要求挺多,其中一条记得很清楚,不准往窗户上挂东西,因为在长安街路旁,怕大包小裹的有碍观瞻,影响首都市容。

早饭后,有人通知不准出楼,原来是毛主席接见红卫兵,我们只能在指定的屋里看电视转播。上午10点多,电视里响起《东方红》乐曲,毛主席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,左右走动向红卫兵招手致意,摘下军帽连连挥动,大声说:“同志们万岁”!我们一会儿看现场直播,一会儿趴着北窗遥望天安门。

再往下瞅,六排汽车由西向东行进,共六千辆,每辆车一幅毛主席画像,两面红旗迎风招展,五十个红卫兵手挥《毛主席语录》高呼万岁。我想,什么时候轮到毛主席接见我们哪。

次日早晨,楼里响起《东方红》乐曲,大喇叭通知我们参加毛主席接见。这可太好了,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们。大家奔走相告,万分高兴,遇到的都是张张笑脸。

饭后,每人还发了两个煮熟的小鸡蛋,一节小香肠,预备在中午充饥。然后列队出发,兴高采烈地来到天安门广场。天安门广场和长安街上到处是红卫兵,他们从五湖四海会聚到这里,等待着毛主席的接见。

大家高唱革命歌曲,朗诵毛主席语录,真是红旗似海,歌声如潮,形成一条欢乐的海洋。往前看,离天安门不算远,离前边的大道也不太近,接见队伍最前面,由解放军战士站岗。

我们席地而坐,耐心等待,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。吃喝拉撒,人之常情。时间长了,出来进去的人就多了,只要向解放军战士亮一下通行证(纸条),就可畅行无阻。上厕所方便可开了眼界,这边一辆辆大客车,抬腿上去方便就是;那边用苇席一圈,揭开道上滤水铁板,蹲下就解决问题。

幸福的时刻终于来到了。下午两点半,嘹亮的时代最强音《东方红》乐曲回响在长安街上,人们自西向东纷纷站立起来,爆发出一片片欢呼声:“毛主席来了!毛主席万岁!”此时此刻,只觉得地更宽了,天更蓝了,太阳更艳了。

缓缓行驶的敞蓬车上,伟大领袖毛主席身穿军装,臂戴红卫兵袖标,神采奕奕,精力充沛,向我们连连招手。我们终于见到了毛主席。人们唱啊、跳啊,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。人们眼含热泪,万分激动,高举红宝书,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。

人们无限深情,目不转睛,凝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,沉浸在无比喜悦的幸福之中。人们拥啊、挤啊,早已乱了队形,失去了方寸。

后来,就有人用担架抬走晕倒的人和挤坏的人,用车拉走踩掉的鞋和挤掉的东西,用扫帚扫除鸡蛋壳儿等垃圾……。

毛主席接见后,我们迫不及待地逛起北京城。11月的北京,天高云淡,秋高气爽。一到天安门跟前就惊呆了,真大呀!那华表,那石头狮子,那金水桥,眼睛都不够使了。

仰望雄伟的天安门城楼,真高哇!左看右看,看得脖子都酸了。再说那大门,真的是宽阔!摸着一排排大铜疙瘩,越摸越亮,爱不释手。

天安门里边,靠西墙摆放着巨型国徽,是大型活动群众游行时人们抬着的,有两名解放军战士守护着。再往里走就行不通了,因为这个殿那个宫的都不敢开放,否则,红卫兵都能给砸了。

接着几天去军事博物馆、动物园、景山公园、颐和园等参观游览,那人真是摩肩接踵,人头攒动。记得颐和园里无数个佛头被砸、紫铜观音的手指被截、长廊里的彩画一幅幅被涂……,数不胜数,这都是大破四旧的结果。

晚上,有时在住地院内看机关干部两派辩论。墙上贴着各色纸张,白色、黄色的是大标语、大字报,红色的是毛主席语录和最新指示。

恰巧一中的老高三有十来个学生也住在一个楼,都二十左右,刘成元还是我亲戚,还有杨广成、郝连生、邢振山、张闯、关胜荣、张铁存、秦玉芳、大李子等,就经常在一起出去活动。还照些相片,相里人不大点儿,前排蹲着的就是我。

那时,他们高中三年正要毕业,就掀起“文革”高潮,停止高考,撕毁了大学梦,真是命运捉弄人。后来,由于和高三几个学生熟悉,我就参加了“八·一八”红色造反团,也就是所谓的保皇派,刻钢板、印小报、抄写大字报……

到年8月,我们初一一直往上到高三连锅端,一起毕了业。这是后话。

出去活动时,远的地方坐公交车,近的地方走着去。我有时跟集体,有时跟高三学生,有时就自己。那地方街正,从不转向,无论走到哪儿,都知道天安门的位置。一次,我自己从天安门东边往北走,沿着红墙一直走到地安门,往北都看见景山公园了。

街上的人多极了(像日后在三合胜利插队务农时,当地此地人说的那样:人海了,贼厚),而且各民族的都有,服装不一,语言各异。有的红卫兵南腔北调,叽里呱啦,不知在说啥。看到身穿蒙古袍、臂戴红袖标、腰插小短刀的,觉得非常好奇。

看到有黑有白、人高马大的亚非拉来的朋友,手拿红宝书,胸戴毛主席像章,常驻足观看。有时回到住地已经很晚,食堂里的饭菜照样是热的。每天吃的是上顿面条,打卤;下顿馒头,白菜汤里有些许油珠和肉星儿。

那时,红卫兵乘车、住宿、吃饭一律不花钱。我从家里出来时,兜里揣15元钱,除买塑料小飞机(童心未改)、篦子(头发刺挠)、吃大柿子(每斤1角)、来回时吃面包外,还剩8块。

记得王府井百货大楼卖白尼龙丝手套,1元钱一副,非常稀罕,由于人多,加之个头儿小,愣是连门都没挤进去。那时北京买日用品,都使北京粮票。

王玉华、杨会兰她们年龄大一点儿的女生都顾家,而且有心计,兑完粮票后,各花了5元钱分别给母亲买双女式皮鞋。

我们离家转眼已有半个多月了,天也有点儿凉了,该去的也去了,钱也花得差不多了,刘老师决定回家。一天晚上,我们离开了北京。

在去往北京站的路上,老师和同学们匆匆赶路,无暇说话。在站台内,大家小跑着前进,穿过一个个道线,奔向开往齐齐哈尔车次的火车,很怕落下。

火车开了,车里依然到处是人。同学们在座位上替换着休息,扶着靠背站着打盹儿。时间长了,坐在过道上睡觉,前仰后合,口淌涎水。

远处行李架上,念耕读中学的三小老同学高广太笑着朝我打招呼(我念小学六年,先后在城乡6个学校读书,很多同学记不起来了)。天亮了,不知啥时候又黑了,火车不紧不慢地跑着,往回走时哪个站都没晚点。

到泰康站下车时,我的脚已胖了,一摁一个坑儿。坐客车到林甸,天刚蒙蒙亮。虽然天很冷,但是心里还是暖的,因为见到了毛主席。家门还没开,我敲着窗大声喊:“妈,我回来了”。

后来得知,我们被毛主席接见的时间是年11月11日,叫第七次第二批。

毛主席在三个多月里共八次接见一千多万红卫兵,实属罕见。我见到了毛主席,实属荣幸。特别是沈阳站那一幕,先从火车门口跳下来,后又从窗口爬进车里,也实属万幸。

年8月

作者简介:年农历6月生,年9月食品厂临时工,12月下乡知青务农,后在糕点厂、烟酒公司、商业干校、商业局、政府办、政协办、统战部、林业局上班,当过工、农、商、学、“兵”,大专文化,年6月退休。

牟庆林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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